陆砚对我百般羞辱,我心灰意冷与他解除了婚约。
他为博取美人欢心,当面羞辱我。
甚至金人即将来袭时,他将我丢进昏暗的柴房,让我自身自灭。
但这次,有人将我拉出深渊之外。
......
陆砚将边城救下的遗孤曲黎,带在身边侍候。
二人形影不离,主帐内也时常传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娇吟声。
我知道,陆砚这是故意让我听见的。
我看到平日里,那些与陆砚交好的弟兄们,看我的眼神开始意味不明。
虽没指着我的鼻子大声嘲弄,但是他们望向我的时,眼里的讽刺却是做不了假。
"林知渺落到如此下场,真是罪有应得!"
"怕是过不了多久,主帅就要娶新的美娇娘咯…"
……
随着我走过去,身后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断。
但我转过头时,他们又纷纷正襟起来,该干什么干什么。
我嘲弄地笑笑,不想和这些小喽啰置气。
扣扣——
我在主帐外敲了两声,里面的暧昧的呻yín戛然而止。
"谁?"
陆砚暗哑的声音传了出来,带着一丝的恼怒。
也是,正在兴头上却被人打搅了兴致。
怎会不生气呢?
我的心头钝痛起来,我下意识的就想要逃避遁走。
但一想到义父的嘱托,我还是应声道,
"是我,义父让我来…"
我还没说完,主帐内就传来陆砚的嗤笑声,
伴随着美娇娘的婉转低音。
他说,"进来。"
我知道,陆砚是在给我下马威。
他又一次赤裸裸地羞辱于我。
可笑的是,我的心口竟然还是会因为他的举动疼痛不已。
因为,我才是陆砚明面上许了婚约的妻子。
我撂开门帘,里面的景象敞露了出来。
陆砚和他怀里的女人衣衫不整。
我眼尖地望见他的脖颈上多了几道暧昧的红痕。
如此的明显。
"我爹说什么?怎么,林知渺你又告状了?"
陆砚丝毫不在意我的打量,反而一把搂过有些害羞埋头的曲黎的纤腰。
惹得她一声娇喝,扭捏不已。
"没有。"我下意识地否认道。
不知从何时起,陆砚十分反感我和林伯父的书信来往。
我抿了抿唇,顶着陆砚灼灼的双眼,接着说道,
"是义夫让我来告诉你,别耽误了...我们的婚事。"
说到最后,我竟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明明曾经的我,无比期待的事情,就是成为陆砚的妻子。
如今这桩婚事,却沦为了一道笑话。
"呵。"
陆砚听到的答话,轻嘲起来,满眼不屑。
他好生安抚了下怀中的曲黎,在她的面颊轻轻落下一吻。
这才朝我走来,我想退。
可是脚步就像生了根一般,定在了原地。
从刚进帐篷起,我就感受到了这隅天地弥漫着的。
独属于他们二人的暧昧气味。
令我窒息又反胃。
陆砚凑近我的跟前,那搂过曲黎纤腰的手,眼见着就要朝我耳鬓间摸去。
我下意识地偏头,却发现他不过是要拿取我身后的剑鞘。
"自作多情?还是欲擒故纵,林知渺,我希望你还有点脸的话,就尽快和我爹说解除我们的婚约。"
他又一次的折辱我,嘲笑我。
而后冷冷地从我身旁经过。
随着他的走动,带起的牛皮做的帐帘狠狠地刮在了我的脸上。
我的面颊被剜得生疼,但是我心里的痛更胜这千遍,万遍。
身后传来一声女子得意的轻笑。
我没有再回头看去。
因为此刻的我,早已留下两行清泪。
那个视我为珍宝的陆砚,再也回不来了。
"姐姐,陆将军说你不肯解除婚约,是一直想着攀上陆府这高枝。"
"但是陆伯母她,不就是你害死的吗?"
"要我说,人呐还是要有点廉耻心。"
曲黎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字字珠玑。
我脚步微顿,身型颤抖了一下。
竟是没想到陆砚将这着隐秘的事情,都同曲黎说了。
看来,他真是厌恶我到了极点。
我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我也并不是毫无羞耻心的人。
尽管我是阿爹临终前,托孤给陆家人的。
但他们一家对我视如己出,陆伯母更是从小就笑着对我说,以后让我做陆砚的媳妇。
每每这时,陆砚都会涨红了脸,
但是和我对战时,下手还是十分的轻柔。
生怕我受伤了一点伤。
想到那和蔼可亲的陆伯母,我的心头刺痛不已。
回到我的帐内,我撰写了一封书信。
上面简明扼要地提到了,我要与陆砚接触婚约的事。
写完后,我就将信绑在了鸽子的腿上。
我看着信鸽飞远的身影。
这样,或许对我和陆砚都好。
回信很快就寄了回来。
这几天,我更是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帐内。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但那些曲黎和陆砚夜夜笙歌的消息,还是像风一般。
无孔不入地钻到了我这里。
声音最大的,便是曲黎身边的两个侍女。
受谁指使,自不必说。
我不想理会这些争宠的小伎俩。
因为我对陆砚已经彻底死心了。
我捻起陆伯父的来信,上面虽有些惋惜,但也同意了我和陆砚退婚的请求。
只不过伯父叮嘱我,不要把陆砚那些过激的行为,太往心里去。
希望我依旧陪伴着陆砚,照顾着他。
显然,陆伯父很了解自己的儿子。
他们才是真正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
更何况,陆伯母的死,和我离不开关系。
陆伯父再怎么疼爱我,心里都会有着些许芥蒂。
我提起笔,准备回信。
可我竟可悲的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最后,只能简单的回了个好。
算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信鸽再一次飞远。
没多久,军营突然响起警戒声。
我慌乱地撂开帐帘,一簇簇冒着火光的木棒晃了晃我的眼睛。
那段被我一直想要忘却的记忆,一刹那涌了上来。
黑暗而漫无天地的,
我怔愣在了原地。
身边人奔走的身影,渐渐在我眼前变得缓慢起来。
不知道是谁嚷嚷了一声,
"敌袭敌袭!大夫速来主帐,陆将军受伤了!"
我才回过神来。
陆砚,受伤了吗?
我身体下意识地想要朝着主帐,摸索过去。
但由于将军受伤,军营内一片混乱。
我穿梭在密密麻麻地人流中,被人狠狠撞到了肩胛骨。
这一次,我彻底摔在了地上。
巨大的疼痛席卷着我的身躯,更痛的,是自己脑海中的回忆。
走马观花一般。
那是陆砚刚从陆伯父手里,接过了驻守边城的事务。
也是他,第一次直面和金人的对战。
本该是顺顺利利的交接。
毕竟陆伯父的威名,震慑了金人数十年不敢进犯。
哪怕侵扰,也不过是些小规模的摩擦而已。
可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金人知道了陆砚子承父业的事情。
亦或是他们被压抑了数十年,早就忍不住想找机会,来刺探下军情。
总之,那日的边城,破了。
没有任何征兆的。
首当其冲的,便是老弱妇孺。
我们,成了最好的战利品,被掳回了金人驻扎的城内。
"阿娘,一会我打昏那个看守,你就找准机会跑出去。"
陆伯母对着我疯狂摇头。
这个慈祥而柔弱的女子,始终相信她的丈夫和儿子,会来救她出去的。
"别冒险,知渺,陆砚他肯定正在赶来的路上。"
她拍了拍我的手,反过来安慰着我。
我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
因为,我是见识过金人的凶残与狠毒的。
刚被绑到金兵营的那夜,我便看见外面的金人拧笑着扯住少女的头发,将他们带了出去。
而另一部分的金人以砍头为乐,老人和孩子在他们眼里,宛若牲口一般,手起刀落间就被结束了生命。
他们将头颅放在手里把玩着,
当成战利品一般。
血腥味从外面飘来时,我侧了侧身挡住了露出来的那洞口。
不想让陆伯母知晓这一切。
我们之所以第一夜没被直接处置,只不过是金人的高层意识到了我的身份。
怕不是在想什么更为残忍的方式。
从而借由我们的惨状,去溃散陆砚军队的军心。
我无法像不谙世事的陆伯母一般,乐观不已。
我,要为陆伯母和我自己,寻找一个出路。
夜再一次降临,陆伯母最终抵挡不住睡意,在墙角睡着了。
我警惕地蹲守在门边,聆听着金人的动静。
果不其然。
我听着不似昨夜的那些脚步声,心头一拧。
来者,似乎不是昨天那个粗旷的看守。
我掏出怀里磨得尖锐的木棍,精神高度集中。
门,开了。
留着络腮胡子,长着癞疤的金人一窝蜂的涌了进来。
昏暗狭小的天地,一下子显得分外拥挤。
这变故确实是让我始料未及。
这和我之前从守卫那里,偷听到的消息完全不一样。
今夜来的竟然不是他们所谓的大人,而是一群长着络腮胡子的粗鄙金人。
看来他们是打定了主意要羞辱我们。
甚至早就发现我在偷听,故意放出假消息玩弄我于股掌之间。
我怔愣在了原地。
寡不敌众,黑压压的人朝着我和阿娘抓来。
"别碰我阿娘!"
一个面目狰狞的金人yín笑着,朝阿娘伸出了手。
我擒着消尖的木棍,就这么朝着他扎了下去。
伴随着金人的惨叫,我面颊猛地一痛。
身体被狠狠打飞了过去,撞在了墙上。
额头渗出鲜血,我的世界一瞬间天昏地暗起来。
我不记得后面发生了什么。
我只记得在我昏过去前,一向柔弱的阿娘哭着朝我扑了过来。
将我死死压在了身下,不肯挪动分毫。
她说,"孩子,活下去。"
但,我们还有活路吗?
事实上,阿娘说对了。
因为在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正身处明亮宽敞的帐篷内。
桌上摆放的阵旗,无一不是在向我说明,此时我已经回到了己方的军营中。
帐帘被人撩开,陆砚的头探了进来。
尚不待我露出一份喜色,
陆砚冰冷的双眸,让我喉头一哽。
他呐呐出声道,
"林知渺我竟不知你能下作到这个地步,为了自己苟活,牺牲我阿娘,你..."
话没说完,他的眼尾已染上一丝猩红。
话语也变得哽咽了起来。
对了,陆伯母,阿娘呢?
我慌乱起来,一个猛地坐起身,却忘了自己虚弱的身体。
堪堪跌坐在地上,抓住了陆砚的一抹衣角。
但我已经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感。
"阿娘…陆伯母呢?"
我不敢细想,在陆砚杀到金兵的驻扎地之前,阿娘经历了什么。
陆砚闻言冷哧一声,不耐地踹开了我。
后来,我从陆伯父那里,得到了阿娘的消息。
原来阿娘为了护住我,遭受了巨大的羞辱。
哪怕陆砚将我们救下,杀尽了那些畜生。
阿娘在回家后,整个人还是恍恍惚惚的。
没几日,便自缚去了。
而我,却是昏迷了三天。
身上也没遭受什么伤害。
也难怪陆伯父和陆砚对我的态度,再也不复从前了。
"您…林小姐,您没事吧?"
刚刚撞了我的小兵,惶恐地将我搀扶起来。
我混沌的大脑,一瞬间清明了起来。
还有陆砚,他受伤了。
我顾不上肩胛骨的疼痛,整个人朝着主帐跑去。
哪怕我和他已经解除了婚约,但一想到当初拼死护住我的陆伯母。
我还是没办法对陆砚漠然处之。
是我,欠陆家的。
来到主帐,陆砚正躺在床上,胸口被破开了一个大洞。
正在汩汩地冒着鲜血。
而不久前军营的老军医,早已告老还乡。
新的军医还在来军营的路途中。
"你…"
陆砚见我过来,眼神闪过一丝诧异。
自小跟着军医学习医术的我,自然知道怎么处理。
不待他拒绝,我就顺势拿起一旁干净的布匹和药材。
利落的包扎起来。
"坐好。"
我叮嘱道。
因为我已经看到由于他抗拒的动作,身上又渗出了鲜红的鲜血。
许是我的神情过于严肃,陆砚不再反驳。
任由我包扎起来。
一时间相对无言,但我仍能感觉头顶有一道莫名的视线。
在上下扫视着我。
"好了。"
我在最后的步骤上,打了个结。
我朝着一旁恭候着的侍卫吩咐道,"叫曲小姐来照顾着吧。"
很快,我就知道自己这话有些多余了。
因为与我声音一同响起的,便是曲黎的惊呼声,
"将军,将军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美人垂泪,恰到好处地避开陆砚身上的伤口,依附在他的身旁。
陆砚的五官柔和了下来,不似面对我时的冷硬,小声宽慰着她。
"黎儿,我没事。"
我僵硬地挪开视线,拿起一旁的纸笔写着需要注意的细则。
却没想到曲黎终究是注意到了我的存在,她装作不经意地问候道,
"啊…不好意思林小姐,让你看到这么血腥的一幕,都是那些猪狗不如的金人,他们…"
后面的话,她像是自知失言一般,紧紧捂住了嘴巴。
气氛陷入焦灼,我抬眼就对上了陆砚冰冷的神情。
一如阿娘死去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