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那大叔的目光更散乱了，扶着额头大喊，“别说话，吵死了！”

　　这一嗓子把邱宝吓了一大跳，往我身后一闪，嘴里嘀咕道，“我地妈，吓死我咧，这是精神不好吧？”

　　尚大婶叹了一口气，说，“这种症状已经出现将近一个月了，就算屋子里没有任何人说话，他也觉得吵，吵得受不了时，就自己在屋子里吼起来。”

　　“之前呢？”我问尚大婶。“他是不是觉得右耳朵和右半边脸不舒服？”

　　尚大婶对我的话明显吃了一惊，然后面露喜色地用力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的，他老说耳朵里有东西，那段时间我几乎每天拿挖耳勺给他掏耳朵，可确实是什么也脏东西没有。”

　　“医院的医生怎么说？”我问。

　　“医生说，他这个症状是有点幻听，跟耳朵没有关系，应该是神经性的，问我他是不是休息不好，有没有神经衰弱。”

　　“我老公半年前一直吃得好、睡得香，我俩从二十年前认识，一直到他发病之前，从来没有过神经衰弱或者失眠的症状，就连参加重大的活动，都照样睡得着。那些医生还给开了一些神经性的药物。”

　　“发病之前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吗？”邱宝好奇地问。

　　尚大婶凝眉深思起来，说，“发病的前一天，确实是发生了一件怪事。”

　　我示意退出门外，让尚大婶仔细说说。

　　她说她老公素来喜欢钓鱼，几乎每天垂钓，他说只要把渔杆架好，往马扎上一坐，就觉得整个天地都是自己的，有时兴起，还会写生一幅，写生钓鱼两不耽误。

　　出事的前一天，尚大叔又去到河边，乐在其中。当天晚上就没有回来，尚大婶吓得不得了，找了村里几个小伙子去河边找，半夜十点，发现他人倒在河边的一个土坡上。车停在村道下边。

　　还以为他怎么了，结果他只是睡着了而已，醒来虽然觉得昏昏沉沉的，但人一点事儿也没有，反而有种容光焕发的感觉。

　　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说是钓鱼钓到有点累了，不知怎么就靠在马扎后面的土坡上睡着了。

　　第二天开始，人就开始觉得不舒服。先是说有一个人在他耳边说话，说的什么很细小，听得不是很清楚，以后越来越严重，到最后就说有几百上千人同时对他说话，吵得不胜其烦。

　　这样一来尚大婶就彻底把持不住了，而且最怪的还不止这些，自从那天钓鱼晚归之后，尚大叔像是变成了不近女色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对尚大婶一点兴趣也没有了。

　　有时如果尚大婶主动亲昵他一下，他还觉得很烦，很讨厌的表情，似乎是玷辱了他的美好品行一样。

　　尚大婶说到这儿，脸就腾的红了，说，“小苏师傅，你们还小呢，我似乎不应该跟你们说这些，但我家老尚在这方面的变化确实是太明显了，不由得我不说。”

　　“大婶，你确定大叔是每次出去都是去钓鱼吗？”这邱宝简直就是个愣头青，自己还不解人间风情呢，却突然问出这样一句风月场上内涵深刻的话。

　　我本想拦住他不让他问的，这小子却口舌麻利，一张嘴就喷出去了。这思路，肯定是受言情电视剧毒害的结果。

　　不过我也没少看电视剧，加上前几天受壮实哥他们的熏染，我几乎能顺畅地替邱宝接出来下句，“大婶，你确定大叔是去钓鱼而不是钓女人吗？”

　　也难怪邱宝会问，说实话，我也隐隐约约有这个担心。一个大老爷们儿，天天没事就往出跑，说是去河边，谁知道到底去哪儿了？

　　尚大婶也听明白邱宝的问题了，说，“应该不会是去别的地方，因为你大叔每次回来都兴冲冲地向我展示他的成果，有时是一桶大大小小的鱼，有时是一桶鱼加上一幅写生油画。”

　　看来我们的担心尚大婶也早就有过了，否则，她不会连鱼是大大小小不均匀的都观察到了，还记得这么清晰。

　　我说，“既然这样，那就一定是那天在河边发生了什么，据我所知，如果真是喜欢钓鱼，是怎么钓也不会觉得累和困的吧？”

　　邱宝也跟着掺乎说，“是啊是啊，就像我们年轻人喜欢上一个女孩儿，见到她肯定是要瞪着眼睛看个不停，也不会觉得累和困是一样一样一样地。”

　　我拿胳膊肘子杵了邱宝一下，意思是送他几个字，“哥，你是不是小品也看多了？”

　　尚大婶被邱宝的幽默逗笑了，这大概是尚大叔生病之后她不多见的笑容之一了。这时我又不知道是不是该赞邱宝一个，想帮人解开心结，幽默的的确确也是一种方式。

　　尚大婶一展颜之后立即又抿上嘴说，“你们说的有道理，确实应该是那天的发生了什么。这样吧，明天等你大叔好些了，你们帮我一起问问他，看他还记不记得是怎么回事，看看能不能说出些什么。

　　尚大婶拧着眉头说，“其实我早就问过他，但他绝口不提，只说是问那么多什么意思，说过多少遍了就是累了困了睡了。今天你们就好好休息吧，走了一天，一定也累了。”

　　说着，吩咐人把我和邱宝送回客房。房间里很安静，灯火通明，拉好帘子，打坐了一小会儿，我觉得心完全静下来了，再回想今天在尚大叔脸上所见到的灰黑色印迹，那缓缓移动的灰黑色烟雾到底又是什么呢？

　　难道他是被人下了降头？

　　有很多同学不知道降头是什么，这个东西我从爷爷的那些阴阳术书上看到过。对照一下现在的流行词汇，这东西就像是种子，有了种子你就能下载下一整部电影来，有了降头，中了降头的人就能一点一点出现中邪的症状，直到最后完全失常、受控于人。

　　邪降的厉害之处就在这儿。

　　尚大叔那天下午一定是经历了什么诡异的事情，否则不会好端端地在野地里睡着，更不会第二天开始就发病。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