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阖家探病溪儿留心

作者:言若八宝|发布时间:2016-11-27 01:27|字数:2780

王太医说阮湄身病是小心病是大,那边儿张太医对清姐儿也是差不多说法。

张太医细细诊了脉,得出结论:“一来,姐儿落水,想必是磕着了水里石头,这脸上身上,有了外伤。妨事倒是不妨事,只恐姐儿娇嫩,需要细细将养,免得落下疤痕。二来,姐儿身子纤弱,虽是伏天,湖水性寒,这寒气入体,必得清除干净,将来方不落毛病。三来,姐儿年纪本不算大,小人儿魂魄不定,吃这一吓,未免心慌惊梦。倒是屋子里不要断人,借点儿生人阳气,护着姐儿,只能睡安稳觉便好了。”

若是阮湄此刻在场,怕不要大笑三声!什么磕了石头,那外伤都是阮湄扇巴掌扇出来,掐肉掐出来的。为的就是要叫小姑娘记得,得罪了她阮湄是要皮肉吃痛的。

要说病症,恐怕清姐儿小姑娘此刻惊吓多于受寒气。她是再想不到一向软弱的二姐姐,会突然变得这样简单粗暴,下死手把她往水里按,在水里往她脸上招呼巴掌的。

两边太医都开好了方子,嘱咐静养。

老太太在屏风后头,听王太医说阮湄无大碍,先放了一半心。这才想起还有二孙女。又折腾着往清姐儿屋子里去。张太医本都要走了,听说老太太来了,又停住脚,细细跟老太太解释了一遍。

阮湄这一“病”就是个把月。

阖府上下都来探病。但不过都是些面子情儿。过来略坐一坐,说点儿“好好休养”“莫要多心”之类的话,尽了意思就走了。

只有两个人热络些。

一个是三房的四姑娘。四姑娘阮溪,今年只有十一岁。别人来看病,都是送些药材吃食。她来的时候,带来两条小金鱼。

小金鱼红艳艳的,用一只豆绿色浅口冰裂纹样瓷瓯儿盛着。里头还放了黑白花的各色小碎石子儿,三五根碧绿水草。

她在阮湄床边坐下。她的丫头佩兰把瓷瓯儿奉上。溪姐儿小心翼翼的接过来,捧给阮湄看。

“三姐姐病着,不能出门。看看清水养小金鱼儿,亮亮眼。”

小金鱼在瓷瓯儿里面悠然自得,游动着,不时啜一下水草,吐两个晶莹的小泡泡。

阮湄很是喜欢。叫春草捧了,就安放在窗下竹榻旁的白大理石矮几上。

溪姐儿是个爽利人。“三姐姐不用说,我猜也猜出这是怎么回事儿。那一位,”她伸了两根玉笋似的手指头:“就不是好相与的。”

阮湄笑笑。

溪姐儿又道:“横竖再过两三年,姐姐也要出门子了。别听那起子小人混说。伯爵府里也是有规矩的。咱们又是什么人家?断不能给姐姐气受。再者说,”溪姐儿眼睛闪了闪,亮的像夜空里的星星:“再者说,路,都是人走出来的!”

溪姐儿虽然养在阮三太太名下,倒是个庶出。她是三房里一个姨娘养的。

这姨娘姿色一般,人也怯懦,不是很受宠。生出个溪姐儿却是有办法的。硬是把自己从姨娘屋子里拉拔到了三太太屋子里。现在阮三太太很看重她。三房的事,她也是略说得上话的。

说到底,人要自己争气。

溪姐儿又觑着眼,盯着阮湄看了又看。皱了皱眉头,一脸探究。

“四妹妹总看着我怎地?”阮湄道。

溪姐儿欲言又止,末了笑了笑:“看三姐姐这一病消瘦了许多,倒是要静心将养着才好。”

阮湄点头答应。待到出了门,溪姐儿才呼出一口气。佩兰上前一步,扶着她的手:“四姑娘怎地了?”溪姐儿皱了眉:“这三姐姐,淹了这一下,怎地倒像换了个人?”

佩兰瞪大了眼,一时语塞。溪姐儿冲她笑了笑:“没事。咱们回去。太太快过生辰了,那鞋子还差着许多呢!赶紧回去分线去!”佩兰笑答一声:“嗳!”主仆两个便离了兰苑。

另一个热络的人,是阮家老太太。

府里关系,错综复杂。阮湄小小年纪失了父母,一个零丁女儿,依附叔伯过活,老太太身为祖母,一直怕她受了委屈,多看重她。这几年,大房三房势头日盛,对阮湄渐渐慢待。老太太虽然知道,但一来,自己年纪也大了,精神有限。二来,想着再过几年,孙女们总归也就要出门子了,是以不欲生事。大房抢了阮湄的好亲事,老太太震怒,但她知道时,木已成舟。出了府里的大门,姑娘们都要顶着一个阮字。因此为着大家脸面,她也忍了。婚姻结两姓之好,阮湄阮清都一样是她孙女,谁嫁过去都是张阮两家联姻。为大局计,老太太也并未多言。

本来,抢亲这事,就给老太太敲了个警钟。她虽然知道叔伯们不看重阮湄,但也万想不到,大房这样凶悍。本就欲发作,还没找到由头,又出了清姐儿与阮湄落水的事儿。

阮老太太借此发作,把阮大太太一顿教训。理由也是现成的,无非就是教女不严,管家不力。虽然一时不能夺了她的管家权,却叫过阮三太太来:“清丫头也快要出门子,你嫂子事多,你给她分分忧。”

阮三太太是个最守礼又冷面冷心的。她才不管谁心里怎么想。婆母吩咐了,她就听命。“媳妇遵命!”

阮大太太一口气憋在心里。不敢说什么。回去骂清姐儿:“好好儿又去招惹她做什么!”

清姐儿连淹带吓,是真的吃了大亏。受了伤生了病吃了惊吓,还要被生母教训。她到底是个年轻小姑娘,平时仗势飞扬跋扈,被阮湄治了这一回,是实实在在被吓着了,躺在床上裹着被子抹泪:“娘怎么不信我,我没把她往水里推!是她把我推下去的,还打了我,还一直把我往水里按!”

阮大太太不信:“湄丫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儿就是个泥人性子,她爹娘去了之后更是软弱,再不敢造反的。你别和我犟嘴,老老实实养病,绣你的嫁妆,翻过年顺顺当当嫁过去就完了!”

清姐儿气苦,没人信她,她一口冤枉气只能往肚子里咽。称病不出门,躲在家里,再不敢去给阮湄找事。

阮老太太那边则发了话:“前儿个玉树庵的妙空师父来,跟我说了,湄丫头现住的那屋子,风水很不好。多事多灾,得翻修一番才能住人。让他们先收拾着,湄丫头先挪我这里来。”

这是摆明了要护着阮湄。阖府上下也不敢说什么。老太太毕竟有了年纪,气着她有个好歹,落个不孝顺的名声,两位老爷的官声、太太们的名声、姑娘们的闺誉都要完蛋。

说起来,后宅里头,一直蹦跶的阮大太太和清姐儿也是小心着探着老太太的底线。一点一点伸手的。

因阮湄病着,说定了,将养好就搬过去。老太太那边,金莺儿领着众人已经把老太太松鹤堂西侧的那竞春院收拾出来了。

阮湄“病”的这段日子里,金鹊儿也是一天三趟的往她屋子里跑。送药材送新鲜点心吃食,没什么事也要问问阮湄今天觉得怎样,故意吵嚷的阖府都知道老太太心疼三姑娘。

而清姐儿那边,除了落水之初,老太太按例问了问,就再没去过。

两厢一对比,高下立现。阮湄吃着金莺儿送来的软香糕,眼睛眯了起来。

这段时间,借着养病,谁来看视,阮湄都拉着人家的手,絮絮叨叨,谈讲个没完。想套点话儿。顺便装疯卖傻,只说落水吓着了,脑子不灵光。

病了一场,先把自己烧坏了脑子的消息散播了出去。这以后有个对不上的,也好有个说法。再一个,把沈府的人事理清了,也就是把自己手上的牌理了一遍。

现在看起来,也还不错。这一手牌还能打。

当然,时移世易,将来也一定会有变数。但目前看来,阮湄还是挺有信心的。

咬着软香糕满嘴都甜,她却莫名想起了,那天溪姐儿来看望她,给她说的话:

“路,都是人走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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