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彦被程幼清一路拖着到了地下停车场。
打从走出祝远望办公室的那一刻起,程幼清就没再跟陆文彦说一句话,也没对他笑过。
陆文彦回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程幼清平安无事的消息,眼下看到她也并不觉得惊奇,只是觉得愧疚。
当年他明明有机会从祝长歌手里把程幼清救出来,可他一念之差,却让程幼清坠入万劫不复。
这三年,陆文彦在东南亚也并不好过。
傅明诀不肯原谅他,他也没办法原谅自己曾经干下的蠢事。
程幼清径直坐到驾驶座,有些不耐烦看了一眼傻站在车外的陆文彦,“愣着干嘛,上车。”
陆文彦恍然回神,连忙走上前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一边调整座椅、系安全的一边问道,“你要去哪儿?”
“找个地方,我们谈谈。”程幼清一脚踩下油门,车顿时“飞”了出去。
陆文彦险些被闪了舌头,默默地扯紧安全带。
说起程幼清的车技,那可是傅明诀都会觉得胆战心惊的东西。
除非必要,陆文彦和祝远望也绝对不会坐程幼清的车。
没有任何特殊情况,傅明诀也绝对不会同意程幼清开车。
程幼清专心开车,一句话都不说,陆文彦正尴尬之际手机突然震了起来,于是他连忙把手机拿了出来。
果不其然,是傅明诀。
陆文彦瞟了程幼清一眼。
“想接就接。”程幼清看也不看就知道电话一定是傅明诀打来的。
程幼清不是傻子,她当然知道陆文彦对自己有过什么心思。
正是因为她知道,所以她才会选择在祝远望那儿知道了一些东西之后拉着恰好出现的陆文彦走了。
她没法面对傅明诀,同时心里又对他有着怨恨。那么拉着陆文彦一起离开,当然是上上选择了。
毕竟这是个能让她不必面对傅明诀同时又让傅明诀不爽的选择。
程幼清说不上来自己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但她就是想让傅明诀不爽,让他难受。
同时她也有点好奇。时隔三年,她再度拉着这个曾经的追求者跑了,不知道傅明诀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这样想着,程幼清甚至有些期待傅明诀的反应。
这边陆文彦正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祷了个告,接通电话时故作镇定,以证清白,“大哥。”
“陆文彦,你是想好要去南非度过余生了,还是想好墓志铭写点儿什么了?”
傅明诀冷冰冰硬邦邦的语气让陆文彦瞬间通体冰凉,方才搭建好的心里建设立时破破烂烂,溃不成军,一时间有些结巴,“不不不不大哥,你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你解释,十分钟之内给我滚回来。”傅明诀说完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陆文彦看看已经黑下去的手机屏幕,有些绝望的回拨了过去。
再看看车窗外愈渐荒凉的景色,陆文彦嘴角抽搐,“幼清,哥说让我们十分钟之内回去。”
“那是你哥,又不是我哥。”程幼清万分嫌弃陆文彦这幅怂包样儿,“你跟祝远望你们俩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当初不还拿枪指着我前男友叫嚣着要废了人家后半生幸福,怎么现在这么怂。”
“这能是一回事吗?那男的对你动手动脚,我们没当场崩了他就不错了。”陆文彦义正言辞。
程幼清听了,呵呵冷笑两声,“你可拉倒吧陆文彦,你跟祝远望你俩就是欺软怕硬,就是怂。”
陆文彦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脑仁疼,“……我不想跟你吵吵,你掉头回去,我们有话哈好说。我刚从东南亚回来我不想去南非。”
“哦。”程幼清一脸的“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踩着油门的脚脚又往下踩了踩。
“程幼清!你疯了吧!我还不想死!”陆文彦忍不住嗷嗷。
傅明诀才大发慈悲把他从东南亚放了回来,谁知道一回来就撞上这个小姑奶奶。
陆文彦几乎已经能想象到他在机场搭上开往南非的飞机的场景了……
正当此时,程幼清猛地踩下刹车,原本开得极快的车子骤然停下,一时不稳有些甩尾。
陆文彦正沉浸在要被派遣去南非的惊恐中,一时不察没反应过来,被惯性狠狠推了一把,又被安全的拽了回来,一阵头懵。
等他回过神时才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陆文彦不由得冲着程幼清吼道,“你是不是疯了你!你知道刚才速度多快吗你就……”
话还没说完,陆文彦抬眼就看到程幼清侧过身看着自己。
一时间,仿佛所有声音都戛然而止。
程幼清眼神平静,犹如古井一般死气沉沉,完全不同于刚见面时的神采奕奕。
陆文彦在这样的眼神里,丢盔弃甲,气势全无。
“你为什么要回来?”
陆文彦冷不防被她这么一问,喉头发紧,故作轻松道,“我大哥叫我回来的。”
“他叫你回来,大概是因为他不知道一件事。”程幼清冷哼一声,伸手从车后座拿来她的随身小包,从包里找出了一盒女士凉烟来。
陆文彦微微皱眉,伸手就要去夺,却被程幼清灵巧的躲开。
程幼清眼底冰冷,却冲着陆文彦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
明明没多少笑意,却让陆文彦生出一种千娇百媚的感觉来,一时间有些失神。
再回过神来时,程幼清已然将烟点燃,缓缓吐出烟圈。
顿时变得有些香艳暧昧的场景使得陆文彦咽了口口水,连忙移开视线,不再看她,“你这让大哥知道了,他肯定要说你。”
“我和他又没什么关系,他凭什么管我。”程幼清无所谓笑了,靠在椅背上,眼神空洞的看着玻璃外的景色。
一不留神就把车开了这么远,程幼清突然有些后悔。
因为她突然想起来之前答应了傅明诀要去做开场表演,现在已经几乎六点了,想要赶上年会,似乎有些困难。
真是好奇害死猫,冲动是魔鬼啊……
陆文彦有些诧异,“什么叫没关系?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呗。”程幼清吸了一口烟,尼古丁吸入肺部后让她有些晕眩。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雾蒙蒙的,我见犹怜。
可她说的话,却让陆文彦顿时坠入地狱。
她说,“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关系的话,那他就是我死去的孩子的父亲,你就是间接害死我孩子的凶手。”
这句话犹如一记惊雷在陆文彦耳边炸开,炸的他不知身在何处,心头剧痛。
她说,你就是间接害死我孩子的凶手。
也就是说,三年前程幼清是怀有身孕的……
那他呢?他做了什么……
程幼清冷眼看着陆文彦的反应,目无波澜。
真是奇怪啊,她原本以为自己在说出这句话之后,看到陆文彦的反应之后会觉得痛快,可为什么她现在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人,真是最奇怪的物种。
一时间,车内沉默许久。
不知过了多久,陆文彦才找回自己的理智,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的在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程幼清闻言,兀自笑了。她支肘撑在膝盖上,手抵着下颚,笑意清浅,“当然是要你去告诉傅明诀啊。”
陆文彦猛地抬起头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程幼清。
程幼清撑着下巴的那只手的食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巴,笑意更深,“我不仅告诉你了,我还告诉祝远望了,可唯独我没告诉傅明诀。我就是要让你们知道了以后去告诉他我不怀好意,我目的不纯,反正啊,他肯定不会信的。”
陆文彦深吸一口气,对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了然,不由得哑然失笑,眼神落寞,“说白了,你就是要挑拨我们三个的关系。”
程幼清微微一笑,不答。
傅明诀对程幼清什么样儿,程幼清心知肚明,陆文彦和祝远望也心知肚明。
以傅明诀的昏庸程度,他们要是敢跑到傅明诀面前去告程幼清的黑状,一次两次就算了,次数多了,傅明诀肯定让他们两个卷铺盖滚出傅氏。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傅明诀肯定是宁愿断手也不愿裸奔的。
说穿了,程幼清就是在拿他们泄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