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喂，好险好险，那些村民怎么一个个都和魔怔了一样，对那个什么花神那么崇拜，哪里有神是会食人骨血皮肉的。”
赵十六拍拍自己xiōng部，喘了几下，一面嘀咕一面跟着忘生走。
两人再度到了明台山，只不过走得更深了一些。
一直走到腿脚发软，赵十六朝在自己前头许多的忘生呼道。
“阿笙，我累了，咱们歇歇吧！”
架不住赵十六接二连三的哀嚎，忘生最终道。
“前头应该有休息的地方，再走一会儿。”
赵十六于是鼓足了劲儿，拖着腿，手脚并用起来。
等到了忘生所谓可以休息的地方，便瞧见少女站着的背影。
抬眼一看，眼前是一座破败的山庙，牌匾也歪歪斜斜的挂在门顶。
“山神庙啊？”
赵十六眼珠子一转，道，随即抬脚进去。
里头地方不大不小，容纳二十来个人的样子，中央一个祭台，并一个两层烛架，周围还有些其他小火炉，祭盘，虽然东西都有了年份，但并没有他们想象得结满蜘蛛丝一样的脏乱，只是也有薄薄的一层灰了。
赵十六拿起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材质的蒲团，靠在桌子边上拍了拍，山神庙里视野昏暗，外边黯淡的几缕光线照进庙里，见得颗粒状的尘土飞扬。
觉得差不多干净了，赵十六就着垫子一坐，嘴里哎呦喂的叫几声。
“总算是能坐下了。”
他于是开始休息起来，忘生则是在山神庙周围走看起来，不是还拿食指去触碰一下各个物件。
但外头，传来了脚步声，忘生最先听到，眼底一亮，拉了还在休息的赵十六要躲起来。
“阿笙你干嘛，我还没有——”
赵十六正想说话，嘴巴便被一只冰冰凉的小手遮住了。
“别说话，有人过来了。”
忘生料想赵十六这个话唠还会说话，所以下意识便捂住了他的嘴。
便觉手下一片柔嫩触感传来，带着，暖意，让她的耳根子有些烧，所以就把手又放下来了。
等垂及身侧，被赵十六一抓。
温暖的触感再度传来。
“你的手也实在太凉了一些，我给你暖暖。”
赵十六小声道，眼神闪亮真挚，忘生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他的手很细腻，肌肤柔滑，便是打小没有吃过苦的金贵活法，但是指节却十分有力，握住她一整只手，拇指在她手心按一按。
见忘生没有拒绝，赵十六心里一喜，便从祭台后头那些稀疏的孔洞望过去。
不久便见有人过来。
来人却是之前给他们指路的怪人。
依旧是从头到脚把自己给包住了，手中还抓着一只扫帚和抹布，一进庙里便先开始打扫起来，等后头许是因为打扫得太热，那人便掀开了遮住头顶的斗篷。
那张脸孔便露了出来。
皱而松散，黏在一块儿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肉红色，一直到脖颈，恐怕被遮住的地方也是这样，头发长而乱，散下来遮住了一只眼睛，随着他扫地的动作，遮掩的头发便动起来，露出后头那处。
眼珠那处却是没有眼，而是一块肉色的皮，盖住了。
这使得男子找个人看起来就像是恶鬼一般。
躲着的赵十六抽了一口气，心下暗道这人是经历了什么才变得如此模样，难怪要从头到脚都给包起来了，若是这样出去，不就是吓人了吧。
因为心里这样想，赵十六抓着忘生的手也紧了紧。
后者并未多言，只拿空着的那只手放出一条金色的细线，钻到那人身边，赵十六去瞧她，便见少女茶色的眸子里淡光一闪，随即像是定住了一般。
只是未等他们两人先出去，在扫地的那人看到了地上有变化的蒲团，神色变了一下。
“什么人在这里！”
那声音沙哑得像是锯子在树干之间来回割，让人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哈哈，原来大哥你会说话的呀！”
赵十六和忘生已经跳出来，前者心里虽然还有些害怕，但眼底清亮，并无恶意。
那男子见到是之前问路的两人，心里一松，但也马上把斗篷给盖上，唯恐吓到他们。
“大哥，您不盖也没事儿，这天这样热呢，你蒙着脸也不松快，您放心，我不怕。”
赵十六爽朗道。
那人闻言，唯一可以动的眼珠子转了几下，随即垂下眼去。许是头一次有人对他这样和善，那只浑浊的眼里便闪起了泪光。
“葛三，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忘生道，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你知道我叫葛三？”
葛三抬头，他原本比忘生高一些，但是身形佝偻，倒是和忘生一般高了，此刻看到的少女脸庞，清冷而疏离，但那双眸子却很平静，像是午后平静的湖面，让他的心也近下来。
面前少女，并非常人。
葛三是死过一次的人，他心里这样的感觉尤其强烈。
“好，姑娘想问什么。”
他道。
“这儿的山神庙为何废弃了？”
忘生的声音依旧温和，但是语气严肃，不容作假。
“呵——”
葛三听闻，笑了一下，就似困兽临死前的绝望笑意。
“还能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山神不能再庇护明台山的村人，所以村民便遗弃了山神。”
说话之时，葛三的眼中有浓重的嘲讽，让忘生眉心一蹙。
神，一旦失去了百姓的尊敬，便会神力渐失，最终消失在幽洲，便连同凡人投胎都不行。
“听你讲的话。明台山的村人讨厌山神，可你为什么还要来打扫山神庙？”
赵十六在一边插话。
葛三的那只独眼，迸发出强烈的悔意。
“山神于我全家有恩，是我太过贪心，是村人太过自私，才至于明台山变成如今这幅样子。”
说到后来，语气哽咽。
赵十六听得云里雾里，转眸去看忘生，想着她一定是因为方才那根细线知道了什么，但是自己不知道就觉得十分憋屈。
忘生无法，食指在他眉心一点。
葛三贪婪无度抢占山里的矿脉，林木，直到后来家中大火，烧死了妻子儿女，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逃出来的场景皆是一一出现在他眼前。
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我瞧村人在祭花神，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间山神庙看起来依旧荒废许久了，赵十六问道，心里有些堵，纵使知道他罪行这样多，但是遭受亲人皆失的痛苦，也很可怜了。
“从前年秋里便开始了。”
葛三答道。
“唉。”
赵十六叹了一口气，那都快一年了。
忘生的眼睛动了动，视线在周围再度一扫。
“那花神是和山神一样的吗，我瞧着那个祭祀方式，也不像是祭神呀。”
赵十六又问道。
“去年秋里，有个人家过不下去了，家里妇人生了一个孩子，只是身体病弱，也活不过一个月，有天那孩子父亲夜里做梦，有个女子告诉他，只要把孩子送给她，他们家自己想要什么都有什么……”
葛三许久未和外人交谈，现下有了机会，便慢慢说起来，连沙哑的声音听起来也顺耳许多。
他后又说到那家人照着梦里女子的指示找到了一处花丛，将孩子放在那里，等孩子母亲找过去的时候，孩子只剩下骨头了，但是那家人的境况的确是好起来，村里人打听之后，便去花丛那儿请求，都是有求必应，不过，都得付出一点什么东西。
“哇，就这么着啊，还真是神了。”
赵十六在一边听得称奇。
“那花丛在哪儿？”
忘生问道，便见葛三摇了摇头。
“我并不知道，那花丛真的便像是有灵性一般，会随时改变地方，你们刚才也应该看到祭祀过程，便是那样的花。”
葛三又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一遍，只是到底他被村人排除在外，知道的也少。忘生点点头，再不多言，倒是赵十六很友好的和葛三一块儿打扫，之后才目送葛三离开。
“葛大哥说他在火场里看到的是个女子的影子，之前那个村人梦见的也是个女子，你说是不是同一个呢，那花神不就救了葛大哥？那花神和山神是不是一样的存在，啊！”
赵十六一拍他脑门，猜测道。
“或许花神就是山神呢？”
他看向忘生，便见后者朝他摇了摇头。
“不会，明台山精魂已毁，没有神的气息了。”
她道。
赵十六拧眉想了一会儿。
“你说的精魂，不会是明台山的矿藏吧？”
他猛然想到之前皇兄同他提过明台山脉矿坍塌的事情，再联系之前葛三告诉他的，山神庙实在明台山的矿藏被挖空之后山洪暴发，死了人才被舍弃的，而花神的出现几乎是在此不久之后。他越是想，将事情联系起来，心中便越觉得发凉。
忘生点点头。
“那村民口中的花神，是妖吗？”
赵十六问。
忘生拧起了眉头。
“应当是妖，或许也不是。”
凭她见到的神通，再加之吸食人骨肉，应当是成魔了。难怪判笔会有此异动，只希望，是她吧结果想得太坏一些，那花妖，并没有成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