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我!?”
萧令又惊又怒,温如美玉的眸子几欲滴血。
“你放心,婚礼定在我及笄那日,我、我定活不到那时候的......”
我未说完,便一阵猛咳。
那是两年前的冬日,我在御湖不慎落水后留下了病根。
太医断言我活不过五年,祖父为了给我冲喜,竟也学起了民间养媳的法子,把他收给我做童养婿。
愤怒过后,萧令还是依命搬到了我的闺房。
因为他不过是相府的区区庶子,而我,是镇国将军的嫡孙女。
他的床与我相隔不到半米,月光皎皎,我近乎贪婪地去描绘他的轮廓。
修长的眉,温润的眼。
与记忆里那个恣意飞扬的少年渐渐重合。
我第一次见到萧令,是在皇家的校场。
玉冠束发的少年策马疾驰,风卷起他的墨发,一如画中仙人。
有劣童朝场下丢石子,马儿受惊嘶鸣,他却翻身立于马背,拉满了弓。
箭矢呼啸着划破长空,没入靶心,铮铮作响。
我的视线再不能从他身上移开。
“小姐问他呀?他叫萧令,是相府一个姨娘的儿子!”门房谄笑着回话。
“萧令。”
我喃喃重复。
真是个连名字都仿若朝阳的人啊。
人总是会向往自己没有的东西,从御湖捡回一条命后,我久卧病榻,也愈发贪恋充满朝气人和物。
我开始着人留意萧令,每每听到他的诗作又得了大儒褒扬,或是他的骑射又精进了些许,都会高兴得几晚睡不着。
我拿起从前从不会碰触的女红,一针一脚,绣着那个总喜欢在阳光下策马的少年郎。
消息很快便传到祖父耳朵里。
“虽然是个庶子,但阿锦喜欢,爷爷这就去把人给你捆回来!”
我窝在祖父怀里,没有去拦。
那是我此生做过的,最卑劣的事。
萧令背过了身。
“若你活到了呢?”
这是搬进屋子之后,他与我说的第一句话。
却是问若我活到及笄该怎么办。
我冷得指尖发抖,可却连对他生气都不敢。
“你,可以放心的。”
帘外没了动静。
我了无睡意,开始去数窗外的雨声。
雨势渐密,我注意到窗下放着的一只书箧。
那是萧令唯一带进府的东西。
可不能淋雨。
我正忙着搬书,身后忽然响起一声轻嗤。
“搬它做什么。”
我吓了一跳,“吵到你了?抱歉。”
“我问你,搬它做什么?”
“噢,我见你似乎很在意这些书册,一定不想它们被雨淋湿。可书箧太重了,我拖不动。”
便只好一本本地折腾。
萧令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眸中忽地迸出一股冷意。
“表面功夫,不做也罢。”
“什么?”
“苏小姐招人入赘,难道连赘婿是什么都不知道吗?拜你所赐,我现在,已经没有读书骑射的资格了。”
他看着已被我挪到屏风后的那一摞书,满目讥讽。
“既已无用,湿了烂了,又如何。”
月色映出他漂亮的眼睛,漆黑如旧,却再无当日的葳蕤华光。
我捂着心口,终于承认了这个滴着血的事实。
萧令他,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