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萱草长及脚踝,我终于养好了病。
我看着满园春色,央了祖父半晌,终于哄他同意让萧令陪我踏青。
“快看!是风筝!”
我指着天边的彩鸢大喊。
那是一只胖乎乎的兔子,两颗过长的大板牙飘了出来,与长耳缠绕在一起。
萧令顺着我的视线看去,似是笑了一声,“你喜欢?”
我看着他的侧脸,“喜欢。”
“在这里等我。”
萧令片刻即回,竟然还带来了这风筝的主人。
“阿锦参见太子殿下。”我慌忙行礼。
宁珏姿态随意,“出门在外,阿锦还是像从前一样唤我二哥吧。”
“是,二哥。”
父亲曾做过一段时间的太子太傅,是以我与宁珏并不陌生,相反,花椒水泡茶的法子,就是我与他一起研究出来的。
萧令抬眸看了我一眼,忽然朝前走了半步,刚好挡在我与宁珏中间。
“阿锦,还未见过二嫂。”
二嫂?
对哦,在我病重的那段时间,宁珏与周家小姐完婚了。
听说他们成亲那日,京都红绸铺地,十里抬妆。
可惜我没能亲眼看到那盛况。
周蓉笑着扶起才屈膝至一半的我。
“这便是苏家的小阿锦吧,常听阿珏说起你,果然十分乖巧。”
宁珏不耐与我们女孩儿家待在一处,便找了萧令去捉鱼,说等下要烤来吃。
我便与周蓉坐在溪畔闲谈。
“阿蓉姐姐,你和太子的关系一定很好吧?”
周蓉一愣,脸颊浮起两抹绯红,“阿锦怎么这样问?”
我没好意思告诉她,方才听她唤太子“阿珏”,我实在羡慕得很。
我和萧令还从未......
不对。
方才有一瞬,他好似唤了我“阿锦”。
我不断回忆方才那刻的场景,那道低哑熟悉的嗓音一遍遍滚过耳尖,整个人如同火烧。
周蓉看我的眼神便有些怪,探究中似还带着些许敌意。
溪里正巧传来动静。
“抓到了!”
宁珏把最鲜嫩的鱼腹分给了周蓉和我,自己则抱着半条鱼尾啃得津津有味。
从前和父亲去太子府时也是如此,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也根本没注意到另外两人瞬间沉下的脸色。
吃完了鱼,我又有些想吃那种酸酸甜甜的果子。
萧令起身,“我去买。”
“哎,筐里的哪有树上的好吃!”
宁珏按住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果树对我道,“等着,我去给你摘!”
萧令折身跟上。
“咦,阿蓉姐姐,你不喜欢吃鱼吗?”
周蓉手里的烤鱼根本没动几口。
我分明记得,宁珏下河前她可是很期待的?
她看着我,漂亮的丹凤眼狠狠眯了起来。
“苏小姐,人贵自知!你既已招婿,便只等成婚就好,为何还要跑出来勾引旁人?未免也太不知廉耻了!”
我骇然大惊,“阿蓉姐姐,你在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难道你听不懂?”
周蓉一步步逼近。
“阿珏为何会将鱼腹给你?又为何会为你上树摘果子?还不都是因为你总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来勾引他!没想到你年纪不大,狐媚手段倒是不少!”
我愣在原地,肺管里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五脏疼得开始痉挛。
“我,我没有......阿令,阿令救我......”
额上已是爬满冷汗,我张大了口去呼吸,可还是过分稀薄。
眼前一黑,我陡然朝后倒去。
却不想落入一个有力的怀抱。
“阿锦!”
萧令迅速从袖囊里拿出药丸喂我吃下,又封住我身上两处大穴。
“周小姐,我不知阿锦何处得罪了你,但她父亲乃皇上亲封的骠骑大将军,当年边疆不稳,苏将军战死沙场,也是皇上亲手书就‘国之顶梁’的匾额,现在还悬于苏府门楣之上!”
周蓉脸色发白,“我,我......”
“阿锦乃苏将军留下的唯一血脉,若她没事也便罢了,若有,不知你周府是否担当得起!”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萧令发这么大脾气。
我被他稳稳抱在怀里,痴痴地看着他猩红的眼角和紧绷的下颚,却不知他声音里的颤抖,有几分是为了我这个人。
而不是那劳什子的“唯一血脉”。
眼皮越来越沉,我用尽浑身力气抬起手,终于碰到了他的颚角。
“便是只有半分,我也,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