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着了。
江砚文特意把车停在路边,小心翼翼地帮她改好西装外套。
而他自己鼻尖酸酸的,强忍着走到车外,才打了个喷嚏。
他在屋檐下点燃了一根戒了很久的烟。
她刚刚问他,自己像不像温婉。
不像,她们一点都不像。
她是生长在泥泞里带刺的玫瑰,拼命汲取泥土里的养分,又向着阳光饱含活力地绽放。
她那种倔强的生命力,怎么会和温婉一样呢?
不知道自己刚刚解释的那句,不是温婉的男朋友,她有没有听进去?
烟只吸了一口,江砚文就掐灭了。
他重回车里,看着她安详的睡颜和眼角挂着的泪,抬手轻轻拭去。
是得找个机会,好好跟她解释这件事。
“小玫,其实这么多年,我的心里只有你。”
“你知道吗?我对你妈妈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
“如果我能晚出生几年,多好……”
……
温艺玫没有听到这些话。
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床上了。
她是被胃疼疼醒的。
她伸手去摸台灯,还没摸到,灯就被打开了。
江砚文托着头坐在一边睡着了,但她一有点动静,他就醒了。
他生怕她醒来,需要点什么的时候,自己不在,便一直这么坐着了。
“唔,想吐。”
温艺玫胃里一阵翻涌。
她翻身下床,奔向卫生间,一通翻天覆地的呕吐后,她觉得终于舒服些了。
刚打开卫生间的门,江砚文便端着热水和药站在门口。
“喝点,会舒服些。”
她结果,乖巧地喝完。
“我没事了,你去睡吧。”
但江砚文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温艺玫皱了皱眉,她闻见自己身上一股酸臭味,加上刚刚呕吐过,嘴里也不好受。
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吧?
她不想让他看见这样的自己。
于是便缩回了卫生间,“砰”地把门关上:“我要洗澡了,你走吧!”
泡在浴缸里,温艺玫已经彻底清醒过来。
她开始在脑海里努力搜寻昨晚的痕迹。
她记得自己在酒吧里喝了很多酒,记得江砚文抱着她上了车,记得他说自己是她的丈夫。
他说“我是你丈夫。”
温艺玫把头埋进水里,脸已经红得不像话了。
心跳也好快。
这水也太热了吧!
自己有没有对江砚文说什么不该说的?
没有告诉他,自己从小就暗恋他吧?
他为什么这么殷切?
可能他从前就是这么照顾妈妈,照顾习惯了吧……
他说他不是妈妈的男朋友,是真的吗?
还是说只是为了向众人澄清?
等等!
她喝醉了,身上的衣服是怎么换的?
是他换的吗?
啊——
温艺玫感觉自己社死了!
她竟然吐了一身,让江老师……
那可是江老师啊!
他……他都看到了吗?
啊——
猛地扎进水里,溅了一地水花。
“小玫,你没事吧!”
“啊?”
江老师他在门口!
“江江……江老师!”温艺玫说话都不利索了:“我我我没事!”
“你怎么还在门口?你快点走吧!”
浴室这门真是自己最后的遮羞布了。
但她还是恨不得整个人都躲到水里。
“你忘记拿浴巾和衣服了。”
“那那……您放在门口,我我马上自己出去拿!”
江砚文沉默了。
她竟然还是称呼他“您”,明明刚刚她醉着的时候,还摸着他下巴说:“我才不是嫩草,你也不是老牛,你看着小胡须,跟嫩芽儿似的,嫩着呢!”
“我是老牛,我吃嫩草!”
说着,她竟然仰头咬住了他的下巴。
还伸出小舌头,轻轻舔了下他晚上新长出来的胡渣。
当时,江砚文的整颗头瞬间就红透了,他像个含羞草似的整个人都缩在原地,恨不得头发都收缩起来。
鬓角的一捋碎发垂下来,耳边不断回响她那句:“跟嫩芽儿似的……”
没心没肺的温艺玫却已经倒头睡着了,房间里只剩她平缓的呼吸声。
江砚文就这样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摸着自己的下巴,坐定了很久。
他甚至在想,要不要试着蓄点胡子?
现在,她又礼貌地叫回江老师,礼貌地用回“您”了。
看来是酒醒了。
“地上脏,我拿着吧。”
温艺玫起身,用脏衣服裹住自己,踮着脚来到门口。
“那个……您还是给我吧。”她尴尬地旋转门把手,微微露出一条缝。
然后叮嘱道:“江老师,我没穿衣服,您转过去。然后把浴巾慢慢递进来,别……别看。”
“嗯。”江砚文扭着身子,背着手递过去。
喉间却忍不住发紧,咽了口口水。
指尖冷不丁碰到她滚烫湿润的手,便立马缩了回去。
还好温艺玫接住了浴巾,差点就掉地上了。
江砚文看着自己忍不住颤抖的左手,就像她睡着前,自己给她盖被子时一样。
用另一只手握住了左手。
江砚文,你真没出息。
……
等温艺玫重新穿好衣服,打开门的时候,江砚文已经在她床头放了一碗养胃粥。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乖巧地喝完。
“我喝完了,江老师,您回去睡吧。”
再不回去睡,天都亮了。
江老师,你憔悴得胡渣都长出来了。
意识到温艺玫在盯着自己的下巴,江砚文脑海里又回忆起她亲吻自己的画面。
她不会是想起来了吧?
没有,她没脸红。
“我就在这儿坐着,万一你还有需要。”
昨晚睡着之前,她可是吐得一塌糊涂,他不放心。
温艺玫知道自己拗不过他,索性说:“那您打个地铺吧?”
“明天还得上班……”她的视线又掠过他下巴的青色:“睡不好明天课上要打瞌睡的。”
“我请了婚假。”
温艺玫:“行,行吧……”
温艺玫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听着江砚文铺地铺的声音。
等他也躺好之后,她终于酝酿好自己要说的话。
“那个,江老师……我有问题想问您。”
“先答应我一件事。”
“嗯?”
“别喊我江老师。”
“那……江教授?”
江砚文沉默了,明显不满意。
温艺玫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总不至于像那些言情小说一样,上来就让她喊老公吧?
“江砚文。”她说:“你真的不是我妈的男朋友?”
“不是。”江砚文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和你妈只是师生关系。”
可温艺玫听到,忍不住却想,所以我们也只是师生关系吗?
她微微叹了口气,闭上眼。
豁出去了。
“你和我结婚,是因为我长得像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