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雪,你做得实在是不错,手艺出众,那衣裳得了皇上的赞,你说本宫该怎么赏你才好?”
江若霖斜倚在贵妃榻上,由阿芍伺候着喝安胎药,微眯着眼睛打量跪在地上的沈观雪。
沈观雪匍匐得更低了,姿态谦卑至极。
“是奴婢分内的事,能为娘娘效命,是奴婢的福气。”
江若霖低低地笑了,声音轻柔至极。
“真是个乖巧的孩子,那你就和本宫说说,你为什么要混到本宫身边?”
沈观雪的瞳孔猛地紧缩,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一般,呼吸都停了一瞬。
“娘娘,娘娘明鉴,奴婢对娘娘忠心天地可鉴,若说目的,也只是求娘娘垂怜,博一场富贵。”
阿芍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江若霖。
江若霖血红的指尖随手把玩着信封,信封上赫然写着“沈观雪”三个字。
“娘娘已经派人去江南查过了,你的底细,都被查得清清楚楚,你还要嘴硬吗?”
“自己交代,还能少吃些苦头,不然咱们秋水殿,可有的是手段让你开口。”
阿芍说这话时,上前一步,踩在沈观雪撑在地面的手指上,用力碾压。
是……暴露了吗?
十指连心,指尖传来的尖锐疼痛让沈观雪清醒。
她紧紧咬住唇,声音都在颤抖。
“娘娘明鉴,奴婢实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奴婢只是想为娘娘效力,没有别的心思。”
“出身底细也都是清清白白,定是有人见奴婢还算得用,能帮上娘娘几分,嫉妒娘娘,所以才陷害奴婢,请娘娘千万明察。”
“奴婢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只是不希望娘娘中了奸人的算计呀!”
阿芍冷笑一声,“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呀,你既然不想说,那这条舌头就不必留了。”
说着抽出一把尖利的匕首,拎着沈观雪的衣领,缓缓凑近。
沈观雪甚至可以感受到,那匕首透着寒意的锋芒。
阿芍的眼里,闪过一丝厉色和兴奋。
就在匕首即将划破她的唇,捣烂她的嘴之前。
江若霖悠悠发声。
“停手。”
阿芍的眼里闪过一丝不甘,甩开沈观雪。
江若霖把手里的信封扔到沈观雪面前,“打开看看。”
沈观雪全身都被冷汗浸湿,颤抖着手打开信封。
入目,是一张白纸。
江若霖喝完最后一口安胎药,用帕子沾了沾嘴角。
虽说当年那姓陆的一家三口都被斩草除根了,但是这沈观雪这一手出神入化的针线技艺她也不得不怀疑。
底细她确实派人去江南查过了,没问题。
但是她心里总有些担忧,所以才要试上一试。
毕竟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沈观雪的一颗心,渐渐回到了原位。
微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
果然,她是在诈她。
她的底细,是花了重金请“山海阁”做的。
不能说是伪造,因为黑市上所有人都知道,只要你出得起钱,山海阁做的就是真的。
整个大齐,山海阁是最为神秘的地下门派。
阁主无人见过,只以朱雀图腾为标记。
忽然,一枝攒金丝明珠步摇扔在了沈观雪面前。
“你倒是个好的,这个赏你,以后好好为本宫效力,好处少不了你的。”
江若霖的声音,傲慢至极。
打一巴掌,就要给个甜枣。
奴才就是这么训的。
沈观雪如获至宝般把步摇捧起来,感激涕零地磕头。
满眼都是激动。
感激涕零是假的,激动却是真的。
毕竟,她这算是通过了一次考验。
江若霖心狠手辣,疑心又重,想留在她身边,取得她的信任,这一关是早晚都要过的。
沈观雪出去以后,阿芍蹲在贵妃榻前,用美人锤轻轻地为江若霖捶腿。
“娘娘,奴婢总觉得这沈观雪不简单,心思深沉,”
江若霖把玩着一颗葡萄,不以为意地勾唇浅笑。
“不过是一个有些本事的绣娘而已,在本宫眼皮子底下,还翻不出什么风浪。”
阿芍不再言语,她知晓自家娘娘的脾性,不能再深劝。
反正这秋水殿被她守得铁桶一般,那沈观雪就算是个妖精,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盘着。
沈观雪的手自从被阿芍踩了以后,便总也不见好。
宫女生病受伤,不得主子赏赐,是无法请医问药的。
宫里也有御医,但却不是给她们这些卑微的奴才看诊的。
“沈观雪,娘娘最近嘴里没味,你去小厨房帮忙腌些咸肉来。”
阿芍笑着吩咐她。
沈观雪去了,把新鲜的猪头放进罐子里,再撒上厚厚的盐。
“这肉啊,要用手揉,才能入味。”
春芽从灶上冲过来,“观雪姐姐的手伤一直都没好,阿芍姑姑,让我替她腌肉吧。”
阿芍抓着沈观雪那只受伤的手,一把按进了装满盐巴的罐子里。
沈观雪疼得一打哆嗦。
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
阿芍欣赏够了沈观雪的狼狈,才放开手。
附在她耳边低语:“对了,娘娘的衣裳不能耽误,今晚一定要赶出来。”
“想出头,也要看有没有这个命。”
阿芍走后,春芽捧着沈观雪的手,心疼得直掉眼泪。
“观雪姐姐,你白天里要受她磋磨,晚上还要赶工做贵妃的衣裙鞋袜,身子如何受得了。”
沈观雪针线手艺不凡,所做之物,皆如浑然一体般天衣无缝。
所以江若霖小到贴身衣物,大到衣衫披帛,皆要沈观雪来做。
沈观雪最近确实很忙,因为每天要熬夜赶工,所以阿芍还特意把她和别的宫女分隔开居住,给了她一间小小的耳房独居。
再加上阿芍定的规矩严,平日里哪怕同处一殿,宫女们也不许私下里串门走动。
所以沈观雪很久都没机会单独和春芽相处了。
“观雪姐姐你疼吗?”
沈观雪摇头。
她这疼是自找的。
她知道今天小厨房要腌咸肉,所以举着还带伤的手从阿芍面前路过。
沈观雪轻轻捏起春芽的下巴,打量她的脸。
小丫头更瘦了,一双眼睛肿着,眼下都是青黑。
嗓子也有些哑。
这几日,沈观雪总是能在深夜听到极其压抑的抽泣声。
春芽应该是知道自己姐姐的死讯了吧?
她摩挲春芽腕上的桃木红绳。
轻轻把春芽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头发。
“春芽,你说我们怎么就命贱如草呢,明明没做错什么事,那些贵人却想杀就杀。”
灶上的炖着的安胎药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冒着袅袅的雾气。
沈观雪的唇附在春芽耳边,声音轻柔似蛊惑。
“春芽,她们该死。”
春芽的手,在身侧紧握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