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贵妃盛宠不衰,再加上还有龙裔,更是金贵。
想吃岭南的荔枝,皇帝便下令用传递战报的八百里加急送。
跑死良驹不计其数,只求博贵妃一笑。
有孕后夜里怕黑,整个秋水殿便用最好的贡烛,彻夜长明。
真真的一寸光明一寸金。
但饶是如此,有孕的贵妃,也无法侍奉皇上。
后宫的百花等了多年,终于有了竞放的机会。
“娘娘,昨夜是顾美人侍寝,合了皇上的意,今早晓谕后宫,被晋为婕妤了。”
江若霖抚摸在猫儿身上的手一顿。
“就是那个侧脸和本宫有几分相似的顾氏?”
“她倒是有胆量,还敢勾引皇上。”
江若霖知道皇帝对画中女子的迷恋。
同时也知道,自己得宠全因为这张和画中女子七八分相似的脸。
所以,她明白这张脸对皇帝的影响力。
宫人怯生生地瑟缩一下,不敢说话。
心里却知道,那顾婕妤性命休矣。
贵妃娘娘,最不喜有人争宠献媚,在后宫当个摆设才是生存之道。
阿芍匆匆进来,偷觐了一眼江若霖的脸色。
“有话就说。”
江若霖的声音,冷冽至极。
阿芍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回娘娘,菡萏殿的宋才人,有孕了。”
江若霖眉头一跳,手下用力,怀里的猫发出尖利的痛呼。
沈观雪侍立在一旁,眉目低垂,看不清神色。
仿佛只是这殿中的一个摆设般,存在感极低。
“贱人!”
江若霖一把将怀里受惊的猫儿狠狠掼在地上。
小猫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呜咽着吐出几口血沫。
“娘娘息怒,太医院都是咱们的人,一发现宋氏有孕,便只说是积食,然后就立即禀告咱们秋水殿了。”
“这宋氏和顾氏,奴婢都会按老规矩处置的。”
江若霖的手,抚上自己的肚子。
“本宫的孩子才是这大齐唯一的皇子,那些贱人,根本就不配。”
阿芍立马上前,为江若霖顺气。
“娘娘说得是,如今您腹中是本朝唯一的龙裔,以后定是贵不可言。”
“所谓皇后不过是个空壳子,连门都不出,都没人见过,陛下也从不宠幸。待到娘娘产下皇子,日后封后指日可待。”
阿芍的话,让江若霖的脸色稍微好些。
但是眉宇间的郁郁之色,还是不散。
阿芍的眼睛打了一个转,若有若无地落站在一旁的沈观雪身上。
“娘娘,不如找个乐子?看人戏?”
沈观雪敏锐地察觉到了阿芍语气里那丝若有若无的恶意。
人戏?
很快,沈观雪就知道了何谓人戏。
沈观雪和秋水殿一众宫都被叫到了江若霖面前。
太监宫女站了满殿。
每人手上都或领到一条绳子或是一根木棒。
阿芍塞给沈观雪的,是一条看起来完好,实际上已经糟了的烂绳。
“两两相斗,生死不论,最终胜者,娘娘赏黄金百两。”
在二人相斗中活下来的那个人,便和其他胜出者继续两两相斗。
直到最后活下的一个。
沈观雪只觉一股凉意从脚底蹿到后脑勺。
这是把人当成牲畜般取乐吗?
性命在江若霖眼里,便真的就这般低贱如草芥?
“观雪,这个给你。”
沈观雪冷不丁听到江若霖喊她的名字。
说着,一把短刀就被扔到了沈观雪面前。
“本宫可是很喜欢你呢,你千万别死了。”
语气关切得,就像是一个邻家大姐姐般亲切。
可是唇角携着的,却是嗜血的笑意。
怪不得,秋水殿的宫女太监,隔一阵子就要换一批。
沈观雪面前分到的对手,是洒扫宫女小青。
她和阿芍交好,平日里带头为难沈观雪,被沈观雪教训过一次。
此刻,小青的手上是一根浸过油的麻绳。
眼里都是杀机。
而沈观雪身边的春芽,拿到的是一根细弱的烧火棍,对上一个高大粗壮的宫女吉祥。
她和春芽一样都是灶上的宫女,但是平日里的活,她都尽数推给春芽来做。
春芽不敢反抗,吉祥又凶又壮。
她对吉祥有天然的畏惧。
吉祥的眼睛瞟在一旁金灿灿的黄金上,流露出贪婪的光芒。
瘦弱的春芽在吉祥面前,被衬得如小鸡仔一般。
春芽眼中含泪,身子甚至都在发抖。
沈观雪想了想,暗中把自己的短刀和春芽的烧火棍交换了。
春芽明明怕得不行,但还是推拒。
毕竟这个时候,武器就是保命的东西。
沈观雪用不容拒绝的力道,把匕首给了春芽。
她没有匕首不一定会死,但是春芽没有匕首,就一定会死。
“春芽,别怕,这个世界,你不杀人,人就要杀你。”
随着阿芍的一声令下,沈观雪面前的小青猛地发动进攻,朝着沈观雪扑了过来。
手中的绳子,直直地往沈观雪脖子上套。
沈观雪灵活地侧身避过,同时抬起一脚,狠狠地踢在小青后腰上。
小青吃痛之下,回身用绳子一绊。
沈观雪倒在了地上。
二人撕扯缠斗起来。
掐、抓、骑、咬、嘶吼、喘息。
此刻奢靡的秋水殿中,已经不再是华丽的宫室。
而是一个以人为兽的巨大的斗兽场。
所有人都被求生的本能所驱使,做你死我活的困兽之斗。
殿中有嘶吼声,有喘息声,有尖叫声。
还有,低低的笑声。
江若霖就那么半卧在华丽的高台座椅上,用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放在自己腹上。
嘴里喝着阿芍递过来的安胎药,带着笑意,饶有兴味地看着殿中这一幕。
时不时点评几句,高呼一声精彩。
睥睨着眼,像是一个神明,在俯视蝼蚁。
沈观雪到底因为来到秋水殿后饮食不继,又长期劳累,所以体力上很快就不支。
她被小青压制在身下,浸了火油的麻绳缠绕在她脖颈上收紧。
小青眼睛血红,欣赏着沈观雪因为窒息而渐渐变得紫胀的脸色。
耳边传来一声惊呼,是春芽的声音。
她满脸是血,手上握住的匕首在不停地颤抖。
她的面前,高大的吉祥轰然倒塌。
春芽的眼里依旧还是含了泪,但是眼神却又有了细微的差别。
沈观雪的意识在渐渐模糊,袖中的缝尸钉滑到了手上。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用这个。
缝尸钉是在缝尸匠在缝实在过于残破的尸体时用来固定的,巴掌长,锋利至极。
是家传之物。
传了几百年,早就被尸气浸染得通体乌黑。
划破活人一丝油皮对方都要大病一场。
不到万不得已,沈观雪不想用这种有伤天和的东西。
但是现在,就是万不得已。
就在缝尸钉即将出手的刹那,一丝寒光在眼前一闪,沈观雪脖子上的压迫感陡然减轻。
竟是春芽用匕首割断了即将勒死沈观雪的绳子。
局势颠倒,沈观雪迅速翻身而起,抓起一旁的棍子,狠狠一棍打在小青头上。
棍断,血流。
小青捂着头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她和春芽互相搀扶着站起来。
整个殿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气。
地上躺着的人或死或伤,站着的人,有的眼睛通红,不住地喘粗气。
有的神情呆滞麻木。
江若霖挑眉,看着面前互相搀扶着的沈观雪和春芽。
意外以往这种游戏,亲姐妹为了活命自相残杀的都不少,这种互相帮忙的倒是少见。
“下一局,她们俩相对,”
血红的指尖,指向沈观雪和春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