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娘得了母亲的包庇就像拿了圣旨一般底气十足,立即喊上丫鬟仆妇去孟府闹和离。
徐豆娘却生出些其他忧虑。
这位孟家姑爷确实对茵娘百倍嫌恶,但他是否同意和离还未可知。
一来孟兰亭在朝堂混得风生水起,他这端王妹夫的身份起了不容小觑的作用。
二来孟兰亭是个典型的书生,不一定愿意背负抛弃糟糠之妻的名声。
若想要茵娘和孟兰亭彻底闹翻,只能回到娘家,那么就必须再添上一把火。
徐豆娘思索片刻,拉住了茵娘的手。
“大小姐,和离之事并没有那般简单,使绊子不只是孟兰亭,还有你的婆母。”
“可是孟母对我还算不错,从未让我站过规矩,一直都同意我管家。”
徐豆娘添油加醋地说:
“孟母不敢苛待你还不是因为你的身份,你怎知晓她不是装的?”
茵娘听风就是雨,不由恍然大悟:
“是了,孟母明知我恨毒了孟兰亭养在外头的小娼妇,居然还敢背着我去给她送药膏,被我瞧见给骂回去了,明明我才是她正经儿媳,她却如此偏心眼!”
茵娘怒气冲冲地上了马车,撸起袖子准备和这对黑心肠的母子大干一场。
徐豆娘笑眯眯地关上王府的大门,静心等待好消息。
三日后,银环去府外打听到消息,回来时满脸的幸灾乐祸。
“王妃当真料事如神,孟府闹翻了天了!”
原来自从茵娘回到婆家。
孟兰亭碍于端王府的权势,有意与她和好,在她身边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还哄着茵娘给了自己一巴掌出出气。
可茵娘偏偏一点都不领情,张嘴闭嘴便是和离,催促孟兰亭赶紧按手印,从此一别两宽。
孟兰亭束手无策,只好求孟母劝一劝茵娘。
孟母怕误了儿子的仕途,也不敢得罪端王。
连长辈的脸面都不顾了,低三下四地恳求茵娘和孟兰亭好好过日子,不要再提和离之事。
可也不知是哪句话说错了,惹得茵娘勃然大怒。
“好你个老太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就知道你偏心那个小娼妇,你们母子俩拿我王府大小姐当傻子耍弄呢,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肚子里的那点子坏水!”
孟母吓得瑟瑟发抖,连忙解释说自己只是觉得枝枝可怜,茵娘才是她心里唯一的儿媳。
茵娘一个字也不信,推搡着孟母让她滚出去。
纠缠之间,孟母脚底一滑,额头重重地磕在台阶上,当场便口吐白沫,昏迷不醒。
大夫说孟母是中风,又年事已高,估计以后要躺在床上度过此生。
孟兰亭看着不省人事的母亲,气得浑身发抖。
父亲早逝,他从小和孟母相依为命,是孟母顶着烈日种地换取了他的科举
母亲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绝对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他的母亲!
“茵娘,即便是拼着得罪端王,仕途尽毁,流放岭南,我也要休了你这毒妇!”
孟兰亭不顾宗族长老的强烈反对,咬破手指,用自己的鲜血写下休书扔给茵娘。
“从此之后,你我恩断义绝,死生不复相见!”
徐豆娘听到这里,险些呛出一口茶水:
“你确定是休书?不是和离书?”
银环点头如捣蒜。
“满京城都在议论大小姐被孟家休弃之事,都说大小姐目无尊长,少调失教,以后不会再有孟兰亭这般瞎眼的郎君肯要她了!”
很好。
堂堂端王府大小姐一朝沦为下堂妻。
此后除了娘家,茵娘断然没有其他依靠了。
第二日,熟悉的马车又回到王府。
这次的茵娘全无之前的趾高气昂,反而灰头土脸,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饿了,去给我做个莲叶羹,火腿炖肘子,还有,我现在就要吃。”
瞧见她雪白脖颈上清晰可见的青紫掐痕,以及面颊上干涸的泪痕。
徐豆娘的唇角微微翘起,心情大好地去了厨房。
放心吧茵娘。
端王府不仅是你最可靠的后盾,也会成为你最冰冷的坟墓。
到底是华夫人的亲闺女。
茵娘刚回娘家,惹得满城风雨,总是丧眉搭眼的。
可没过几日,这位大小姐又恢复了那张又蠢又坏的面孔。
每日指挥着徐豆娘伺候,对她打理家事鸡蛋里挑骨头。
更是指着她的鼻子骂。
“你别以为你是公主有什么了不得,我还是端王的妹妹呢,要不是我兄长仁慈,你以为你爹还坐得稳这个皇位?
“等我亲哥哥继承王位,第一个就收拾你这臭娘们,不仅要废掉你的王妃之位,还要夺取你爹的皇位,到时候我便是长公主了。”
徐豆娘为了大局总是隐忍着,假装好意地提醒道:
“你的兄长病了,你身为妹妹应该去照顾他才是。”
茵娘人前装作关心端王,人后却对徐豆娘毫不客气:
“女儿都是回娘家做客的,日后伺候王爷的事就交给你了,反正你当暖床丫鬟当得挺好的,给王爷倒夜壶,擦身子这么简单的活能做到吧。”
徐豆娘的唇角抽搐了两下。
早已在内心计划了千百种杀死这贱女人的手法。
“总而言之,我是王府的大小姐,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容不得你插嘴!”
茵娘再蠢也明白自己是回不去孟家,也很难再找个好夫家了。
她打算彻底和端王府这棵参天大树绑死,若是能从昭华公主手里抢得管家大权,更是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可无论是外头的管家小厮,还是里头的丫鬟仆妇,都如同中了蛊一般,对昭华公主言听计从。
对她这个名正言顺的大小姐,只维持着表面的恭敬,背地里却是什么都不领情。
茵娘想要插手家事一筹莫展,想要管理财政又不会算账,只能跑去佛堂。
“母亲,嫂子真是太过分了,我才回娘家两个月,她便叫那起子刁奴为难我!”
茵娘哭得楚楚可怜。
谁知华夫人非但没有安慰,反而有些责怪:
“胡说!你大嫂为了王府抛头颅洒热血,人前背后不知有多辛苦,可她从不抱怨!
“你打小就是个文盲,两位数以内的加减乘除都算不清,要是让你来管理王府,岂非上上下下都乱了套了!”
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批。
茵娘的泪水凝在睫毛上,哭腔咽不下去,颇有些尴尬。
怎么回事。
母亲不是一直都很心疼自己,讨厌昭华公主吗。
为什么口口声声都在护着这个公主。
她才是母亲的宝贝女儿啊!
茵娘不信邪,窝着一肚子的醋劲,又跑到徐豆娘面前。
“你究竟给母亲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这么护着你?”
徐豆娘露出一抹挑衅的笑容。
“没办法,有你作对比,我这个乖巧懂事的女儿肯定更讨母亲欢心,毕竟我可不会把婆母推到地上,害她中风这辈子都下不来地。”
茵娘差点气昏过去,抬手就是一巴掌。
徐豆娘猝不及防挨了这一下,脸颊迅速红肿起来。
“你闭嘴!我才是母亲唯一的女儿,你算什么东西!”
徐豆娘微微一笑,两个更狠辣的耳光抽到她的脸上。
茵娘捂住脸颊,难以置信地问道:
“你敢打我?”
“我身为长嫂,教训不孝不敬的小姑子有何不敢?”
茵娘尖叫一声,张牙舞爪地扑过来要撕徐豆娘的脸。
徐豆娘眼底闪过一丝狠辣,抬起脚,重重地踹向她的小腹。
“你——你——”
茵娘从未受过这等羞辱,疼得跪倒在地,哇得一声哭出来。
“母亲!昭华公主竟然敢动手打我,我可是你最宝贝的女儿,你一定要为我做主!”
茵娘捂着肚子跑到佛堂,对着黑漆漆的帘子,哭得声嘶力竭。
“什么,昭华公主敢打你?”
华夫人似乎有一丝动容。
茵娘总算听到了母亲久违的关心,委屈更甚,泪珠子掉得更快了。
“这里好歹是王府,兄长怎么说也是威震四方的端王,就算那贱人是皇帝的女儿,也不能这么作践我们母女俩吧!”
帘内传来佛珠转动的声响。
茵娘不由得屏住呼吸。
华夫人这次没有再维护公主,而是发出重重的叹息声。
“茵娘,你才是我的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我的女儿被别人欺负了,我必定会为你出头。”
“母亲待我最好了!”
茵娘喜极而泣。
“可惜我患了重病不能见人,无法离开佛堂,不能替你亲手教训那个公主,不过……”
“不过什么?母亲再不出手,怕是整个王府都要和她姓了!”
听见茵娘急得嗓子快哑了,华夫人咳嗽两声,含笑道:
“七日后便是你父亲的忌日,昭华公主不是自认为总揽王府大权吗,咱们便让她在这重大的日子狠狠出一次丑。”
华夫人让茵娘靠近些,将计划一五一十地说给她听。
茵娘逐渐止住了哭声,嘴角几乎要咧到耳后。
“太好了,兄长还有府里的那些下人要是看见她丑态百出的样子,便不会如往常般服从于她了。”
到那时,茵娘身为王府的大小姐便可以顺理成章地从她的手里夺过管家大权。
夜色已深,茵娘陪华夫人用过晚饭,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一刻钟过后,徐母撩开帘子,轻轻叹了口气。
“豆娘,我都按照你说的做了,这位大小姐会上当吗?”
幽暗的角落里,徐豆娘走出来,眸底闪烁着烛光。
她轻笑。
“会的,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