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过去,夜生活也陆陆续续的散去,整个城市笼罩着一股短暂的安详。
我的弟弟言北,十七岁,但在这个不足一米七的床上,躺了接近十年。
早在我妈妈跟着别的男人跑了以后,我就知道,她留给我的有这一个拖油瓶和一个能让我大富大贵的东西。
美貌。
十八岁的时候,我就把所有的钱分成两半。
一半,给我的脑瘫弟弟治病,一半,留给我打扮。
关于钱从哪里来,我觉得我有必要讲一讲,让广大的男性朋友明白,街上或者交友网站的那些漂亮女孩,并不是怀着跟你结婚的目的谈恋爱的。
每一个跟我约会的男人,我都会选择一家西餐店,点一份最贵的招牌菜,加一份任谁都不会点的天价果汁。
然后假装肚子疼,上厕所,然后从后门逃走。
嗯,我就是餐厅的托。
一般十五分钟之后,男人就会不耐烦,然后就匆匆结账走人。
然后我,就会得到四成的提成。
我就是靠这个,赚取了自己的第一笔金,说我无耻也好,不要脸也好,我都认。
毕竟,在社会待久了,我能不要脸就不要脸了。
我望着言北的脸,然后自言自语,“言北,我得找工作。”
他没有理我,他睡得很熟,像个小孩一样。
我打开了自己仿造的简历,然后摇了摇头,太假了。
高材生,出国留过学,有外企工作两年的经验。
真的是让我看了以后,心都虚了。
把简历扔进了垃圾篓后,我又开始想一些更加实际的问题,我能干些什么?
服务员,凭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优点,这肯定没问题。
但是,言望,你真的希望拿着两千元的工资,去付每月五千的医疗费?
俗话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我摇了摇头,划掉了“服务员”,陷入了沉思。
推开窗户,略冷的空气窜入了我的衬衫内,我稍稍被麻痹的清醒了一点。
言望,你是不是要找第二个余岸?
我在内心里摇了摇头,然后目光冷静,“我要找的,是千千万万个余岸。”
然后,我就明白了我到底想干什么了。
穿上我平日很少穿的吊带裙,随意的撕掉了过长的裙摆,露出了大腿的一半,捏着烟离开了家。
估计在大秋天穿红色吊带裙的就我一个了吧。
扎眼,醒目。
马路上,凌晨三点还在滞留的人,就是我要遇到的人。
我叼着烟,与自己这般清纯的样子不太符合,权衡再三,扔掉。
果然,一辆加长林肯不疾不徐的过来,我眯了眯眼,我现在的样子像是在寻死。
我走到了他必须要经过的地方,是一个狭窄的转弯处,他不可能看不到我,但也不能绕过我。
我在赌,我把以后的命运赌在了这个素不相识的人身上。
果然,加长林肯堪堪停到了我的鞋尖。
我笑了笑,赌赢了。
如果我死了,留下来的一笔不菲的钱,可以留给言北。
如果我没死……
我看不清楚车内的人,但我知道怎么样才能引起男人的怜惜,下一秒,我狠心的把腿往车上一刮,顺势倒在了地上,目光含泪,就这么看着驾驶位上的人。
白皙修长的腿上,留下了一个丑陋的红色伤痕,痛感与浑身的僵硬让我有些难堪。
毕竟,我都这样了,车上的人似乎在考验我的耐心,迟迟不下来。
我们俩就这样僵持着,僵持着。
等血液慢慢凝固,结痂,我冲着林肯大喊,“先生,能送我回去吗?”
“不能。”
回答我的是一个极致到冰冷的声音,声线玄寒平稳,带着一点点沉重。
过了一会儿,一张卡从车窗飘落,然后脆生生的落地,我愣了。
加长林肯熟练地倒车,离开了案发现场。
看来我蹩脚的演技,还是没骗到这个人。
我拾起地上的卡,觉得有些好笑,今天到底是什么倒霉日子?一天被两个人施舍?
可是,还没等我惆怅完,那一辆林肯就平稳的回来了。
下车的是一个司机打扮的人,他看了我几眼,目光里带着一点轻视,然后把手上的药递给了我,说道:“我们陆总给你的,说姑娘腿上留疤了不好。”
陆总?
我的视线重新投到了车窗内,虽然还是朦朦胧胧,可我大致看清楚了他的样子。
棱角分明,薄唇紧抿。
然后,他缓缓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
他留给我的,估计是消除疤痕的,上面一堆鸟语,我看不懂。